九三學社在寧先賢風采錄:國際著名古生物學和地質學家顧知微
導語: 半個多世紀以來,眾多優秀的九三學社先賢們在南京這片土地留下他們奮斗的足跡,他們為南京城市發展貢獻了堅強助力,為民族振興培育了數代良才,并憑借著卓越成就與人格風范為九三學社造就了科技人員為主的界別特色,形成了愛國、民主、科學的優良傳統,將永遠鼓舞著我們九三學社中的每一員。 為慶祝九三學社創建80周年,深入開展“學規定、強作風、樹形象”主題教育,九三學社南京市委員會將推出“社史長廊|九三學社在寧先賢風采錄”專欄,同廣大社員一同回顧、學習九三學社在寧先賢們為國家、為社會奮斗的歷程,感悟先賢精神,傳承優良傳統!
顧知微(1918年5月10日—2011年3月19日),江蘇南京人,國際著名古生物學和地質學家,九三學社社員,大慶油田主要發現者之一。1980年當選為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院士)。1982年獲得國家自然科學獎一等獎,1983年獲得國家自然科學獎二等獎,1984年成為中國共產黨黨員,曾當選為第三屆全國人大代表,歷任第五、六、七屆全國政協委員。 一、立志救國 深耕地質 1918年5月10日,顧知微生于江蘇南京。出生于書香世家的顧知微,3歲喪母,13歲喪父,依靠堂叔父的經濟資助他讀完小學,但一直以來,顧知微學業都很優秀,小學保送至江蘇省立南京中學初中部(現江蘇省寧海中學)。1936年夏,因參加抗日示威游行被捕,南京中學被迫解散,轉入江蘇省立鎮江中學,次年畢業。面對舊中國積貧積弱、內憂外患的狀況,這位偏愛文史的愛國赤子,決定放棄自己的興趣,確立“理工救國”的志向,報考清華大學。因抗戰爆發,試卷未能按時運到,只得改報湖南大學和金陵大學,均被錄取,最終,他選擇了湖南大學礦冶系。他考慮到工業化才能富國,工業化首先要有礦產資源,1938年又考取西南聯合大學地質專業。1942年,顧知微畢業,獲理學學士學位。 早在大學畢業之初,顧知微就經孫云鑄教授引薦進入云南地質礦產調查所工作,任技士,對彌勒、盤溪、華寧等地的泥盆紀地層和昆明附近的地層及礦產進行調查研究。1944年他由王恒升教授推薦,考入中央地質調查所,任技佐,開始主要進行石油和工程地質調查,后調到古生物地層研究室。他在海相三疊紀早期地層和雙殼類研究中取得重要進展,奠定了我國下三疊統上界劃分的基礎,并因此獲得1948年中國地質學會頒發的第四次許德佑紀念獎。 顧知微不僅是一位科學家,在他的治學過程和生活中更處處體現出強烈的愛國情感。他在學生時代就受到民主進步思想的影響,積極參加學生愛國運動,宣傳抗日救國的主張,痛恨舊政府的腐敗,關心國家和人民的命運和前途。在大學專業選擇上,也和國家的需要緊密聯系起來。在中國人民解放軍南下渡江前夕,他在中國共產黨地下組織的領導下,以實際行動支援渡江戰役,作出了一位愛國青年應有的貢獻,并于1949年加入新民主主義青年團。在以后的研究工作中,他始終把國家和人民的需要置于首位,不斷投身于國家最急需的研究領域和地區,甚至不惜改變自己已初有建樹的研究方向。 二、勘探能源 助力工業 新中國成立后,百業待興,地質礦產普查勘探事業急需發展。面對國民經濟建設的需要,顧知微放棄了自己此前已有成就的三疊紀地層古生物研究,轉而投向與煤、石油等能源的探尋關系更多的侏羅、白堊兩紀非海相地層和雙殼類化石的工作。1950年夏,他奔赴豫西宜洛煤田做地質普測。1951年5月,中國科學院成立古生物研究所,原中央地質調查所的古生物地層研究人員歸入中國科學院古生物研究所,顧知微經地質部借調,赴華北地質局負責冀南峰峰煤田和內蒙古石拐子煤田進行地質普查,被聘為工程師,任隊長。從1950年到1955年,他負責這些煤田勘查的技術工作,初步探明這些煤田的全部或部分遠景儲量,主持編寫了多篇煤田地質報告,為日后詳查、建井、開采打下了基礎,為新中國煤炭工業的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 1955年夏,顧知微回到中國科學院古生物研究所,先后任副研究員、研究員和研究室主任等職。為了使自己的研究更好地與國民經濟發展相結合,并促進中國古生物學研究的發展,他又一次改變研究方向,決心開拓我國研究基礎十分薄弱的中生代非海相地層和雙殼類研究。顧知微從此埋頭苦干數十年,作出了突出貢獻。 我國中生代陸相侏羅紀和白堊紀地層大多為紅色巖層,生成的環境變化大,受后期地質構造運動的影響多,許多地方化石相對較少,時代的確定和對比都較困難。由于曾受美國學者葛利普(Grabau)等套用北美劃分標準的影響,20世紀50年代我國南部的紅層幾乎全被視為白堊紀的沉積物。隨著我國大規模經濟建設的展開,需要在大片紅色地層分布區進行區域地質填圖,為尋找有用礦產資源做地質構造解釋,急需深入研究這類地層和所產古生物群。這項開拓性研究在國內尚屬空白。這一研究與煤、石油等能源的探尋關系很大,除美國著名地質生物學家葛利普外,我國很少有人做過,但顧知微認為葛利普研究我國淡水化石數量不多,且多為別人所采,還限于行動不便不能直接觀察地層,所以化石研究有時難以聯系地層實際。基于這種看法,顧知微從中國地質的實際出發,一方面參考日本學者所做的我國或東亞的中生代非海相化石的研究,同時親臨這兩紀地層的許多出露地區進行野外考察,采集化石,并重點調查了東部地區的相關地層。 顧知微在國內開創了陸相侏羅系和白堊系多門類化石的綜合研究,率領古生物研究所等單位研究人員對松遼、大慶油田,浙江、四川和云南等地進行考察研究,特別深入研究了熱河生物群,校正了葛利普及20世紀初由美國科學家組成的中亞考察團在我國建立的陸相侏羅系和白堊系的劃分標準。1959年,第一屆全國地層會議召開前,顧知微不僅為浙西中、新生代地層現場會議的召開做了大量野外考察和室內研究工作,并首次系統總結了我國侏羅紀和白堊紀地層古生物研究工作,提出對比方案,分析存在問題,撰寫專著《中國的侏羅系和白堊系》,提交大會討論。1962年出版后成為重要文獻,被國內外生產、教學和科研人員長期引用。 20世紀50年代后期,針對大慶油田和松遼地區石油普查的急需,他帶隊到野外采集化石,進行鑒定并編制了松遼平原白堊紀雙殼類圖版19幅及其地層分布表和說明,寫出地層序列劃分意見報告,指出有利于生油的地層和環境,為指導石油地質勘探和大慶油田的開發做出了貢獻。 三、學科奠基 成果卓著 20世紀60年代中至70年代初期,由他組織編著的《中國的瓣鰓類化石》,系統總結了19世紀以來我國發現的各地質時代的1000多種雙殼類(瓣鰓類)的分類整理和厘定工作,并結合自己的研究成果建立了我國侏羅紀和白堊紀4個大的和一些小的淡水雙殼類動物群,提出處于亞洲古陸的我國地域是歐亞蚌類的起源中心之一。這部著作受到國內外同行的高度重視,并被廣泛引用。1983年,該書作為《中國各門類化石叢書》之一,獲國家自然科學獎二等獎。 顧知微注重古生物地層研究與巖漿活動、構造運動等綜合研究。他認為早期白堊紀“浙閩運動”在形成我國今日西北高、東南低的地勢以及對我國東部含油盆地的發育和與內生金屬礦產相關的巖漿活動等方面的作用,較“燕山構造回旋”的首次“寧鎮運動”更為重要。這與當時國際上從海相化石和地層研究所得出的“白堊紀中事件”基本相符,對礦產資源的勘查以及全面認識中國地質發展史等具有重要意義。 顧知微在非海相中生界研究中力主“海相層檢驗法”。20世紀80年代,他與黑龍江省煤炭地質研究所合作,組織專題研究隊,重點研究了黑龍江東部海相和非海相侏羅紀、白堊紀的雙殼類和地層。他以海相層化石為中介,分析對比國內外同期古生物資料,再次論述亞洲中、東部非海相侏羅系和白堊系的界線。同時他還致力于麗蚌類和類三角蚌類的系統分類研究。他通過深入分析類三角蚌類的閉肌痕等構造,認為類三角蚌類接近于珠蚌超科,而與三角蛤超科關系較遠,進而提出類三角蚌類的“淡水起源說”,受到國際學術界關注。 顧知微曾任國際地層委員會侏羅紀、白堊紀地層分會委員,中國古生物學會理事會常務理事、榮譽理事和全國雙殼類學科組組長等職,多次出國訪問和講學。他先后出版專著5種,發表論文、報告、科普作品90余篇。他的研究成果多次獲獎。《中國的侏羅系和白堊系》和“寧蕪式富鐵礦形成機理、找礦標志和預測研究”分別獲1978年全國科學大會獎;浙皖中生代火山沉積巖地層的研究獲1978年江蘇省科學大會獎;為發現大慶油田所做的貢獻和《中國的瓣鰓類化石》分別獲得1982年國家自然科學獎一等獎和1983年國家自然科學獎二等獎;黑龍江省東部中生代含煤地層及找礦方向的研究獲得1986年黑龍江省科技進步獎二等獎。 顧知微培養碩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10名,為全國石油、地質、煤炭和高校等系統指導和培養雙殼類研究人員30余名,指導南京地質古生物研究所晚學同事11人。他們都在各自的研究領域做出了貢獻。顧知微治學嚴謹、誨人不倦。他認為“科學研究貴在有所創新突破,但絕非‘標新立異’。地球科學有強烈的區域性特點,借鑒國際古生物和地層的研究結果,必須與我國本土地質情況相結合,這樣才能有活力和新的建樹”。他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這是他在開創我國非海相中生代雙殼類和地層研究的領域里踏實工作,取得成績的信念。正是這種信念和精神促使他在科研領域勤勤懇懇、一絲不茍,成為杰出的地層古生物學家。 四、低調誠懇 浩然一身 南京古生物所原所長、研究員沙金庚自1978年起,便跟著顧知微讀研究生,談及自己的導師時,沙金庚的眼圈幾度濕潤,“他能夠堅持真理,實事求是,有著中國科學家的骨氣,是一名真正的革命科學家。” 上個世紀中后葉,美國著名的地質古生物學家葛利普,被地質人稱作“祖師爺”,葛利普在1928年曾經出版了一部科學巨著《中國地質史》,其中提及了“熱河動物群”,但是經過多方面的研究,顧知微在自己的論著《中國的侏羅系和白堊系》一書中,將“祖師爺”葛利普所說的“熱河動物群”重新命名為“熱河生物群”,而這一叫法,也被延續至今。 沙金庚回憶,顧知微在分析葛利普的錯誤的時候,表示葛利普那時的資料不足,而顧知微自己也敢于承認在科研上所犯的錯誤。沙金庚拿出一本《顧知微文集》,翻出一頁,“你看,他常把自己的錯誤的地方都公開寫在自己的論著中。” 2008年值中國科學院院士顧知微先生誕辰90周年暨從事地質工作70周年之際,中國科學院南京地質古生物研究所啟動了編纂《顧知微文集》工程,于2010年4月由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出版社出版。 在顧知微九十余歲高齡之時、雙目視力已嚴重損傷,那時,他仍始終沒有停止對地質古生物學的思考和關注,還常和同事及學生們討論地質古生物相關方面的問題。聲名卓著,先生生活卻異常樸素,“八十多歲時還常來單位辦公,很晚離開,那時就會發現一個老頭孤獨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誰都不會想到,穿得如此樸素、如此不起眼的老頭子還是位院士。”顧知微的關門弟子蔡華偉感慨道。顧老師生活儉樸,但并不呆板,他有一個“有趣的靈魂”,蔡華偉笑著回憶,“他很活躍的,春節前研究室聚餐時,顧先生面對著自己的一眾弟子打趣道‘老夫芳齡七十五’。”恰如1948年5月4日的《新民報》上登載的顧知微的語錄所說,“只有科學與生產勞動相結合,與人民大眾打成一片,為他們的生活幸福而服務,科學才不會成為點綴的花瓶和聳起空中的樓閣。”這些從顧知微所投的稿件中所節選的一些章節和觀點,這些半個世紀前的觀點,如此前瞻,也是現今社會要去推廣的。 (整理人:卞明珠)
